忧郁丸丸

爱露利天下第一!wb同名:@忧郁丸丸

【团兵】时间词

原作向短篇,5k9+一发完。

是一句至死没有说出口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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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些词语在调查兵团里是不会被提起的,比如“永远”,比如“一生”,因为他们的一生是如此短暂。新兵出征后的平均寿命是一年,身手好一点的也不过是四五年。永远,多么奢侈。

那是属于王都里衣食无忧的少男少女的特权,他们热衷于山盟海誓,用尽一切夸张而漫长的词汇去描摹心底的爱意。在那里,空气是和平的,食物是充足的,各种甜腻的情话会随着春天的来临而流行起来,哪怕是最落伍的情侣也会去学几句时下浪漫的说辞,笨拙地告诉对方,我永远爱你。

 

“拜托,谁会说那种话啊?”韩吉在会议室里无语地抱怨,“一辈子只爱你一个——怎么听都太不吉利了吧?!这种誓言在我们这大概率都会实现的,说不定他下次壁外调查就被巨人吃掉了。”

“要是能活到移情别恋的时候,倒是说明这人的本事还不错。”米克在一旁附和道。

 

“怪不得从来没有在兵团里听人说过这些词。”埃尔文敷衍地表示同意,他的注意力全在手里批阅的文件上。这是利威尔当上士兵长的第一个月,呈上的报告里,字迹变得好看了不少,像是印刷体一样。

 

“那也不见得,我今天刚听到一个。”韩吉突然补充道,然后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不是「我永远爱你」。”

“是「我大概永远也看不到利威尔兵长笑。」——是个新兵说的,他今天被利威尔揍惨了。”

“深有同感。”这件事米克很有发言权。自从知道了利威尔是个严重洁癖,他就感觉每次对方看他的友善眼神里都在控诉当年地下街的那摊脏水。

 

“哈哈哈。”埃尔文笑起来,“他也没有那么难接近吧。”

“明明就很难啊,像只浑身长刺的猫咪。”韩吉无奈地耸了耸肩,很快又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凑过来,“怎么,难道他在你面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嗯,也许吧。”埃尔文模棱两可地回答。

 

2

他是见过利威尔笑的。在会议结束后的办公室里,在前往王都的双人马车上,在那个天气晴朗的夜晚——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那天,任命士兵长的庆功宴结束了,利威尔独自去天台醒酒,没过多久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是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埃尔文。

 

“不陪韩吉他们再喝一会儿?”利威尔没有回头,仍旧盯着天空看得出神。

“刚才喝得也够多了。”

主角离席的聚会,再待着也没有意思。埃尔文走到他身边坐下,气氛瞬时变得有些微妙。虽说平日里训练也天天见面,但私下里约会般的独处却是罕见。两人都没有看向对方,也不说话,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目光无处安放,只好心照不宣地停在那轮朦胧的满月上。

 

“你好像很喜欢看月亮。”埃尔文率先开口。

“只是以前很少看到而已。”利威尔淡淡地说,“很漂亮。”

 

这话不是客套,利威尔对天空的一切情有独钟。或许地下街的人都是如此,寻常看惯的日月星辰,对他们来说却何其珍贵,许多人汲汲一生,也不会有爬上阶梯看见天空的机会。他分辨不出上弦月、下弦月,也不认识什么复杂的星座,但普通的太阳,流云,夜空,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新奇。

 

更好的是,当下天气很好,视野格外清楚,他们也有整晚的空闲时间。所以埃尔文耐心地教他,指给他看天上的星星,一会儿是猎户座,一会儿是北极星,他的手指在天空划出一道道弧线,把杂乱无章的繁星连接在一起。

 

“是这里吗?”

“是那里,最亮的那颗。”埃尔文握住利威尔的手,稍稍偏动了一点方向,指到正确的位置。还是初春时节,食指冰凉的温度停留在埃尔文的掌心,他想去握紧,但对方很敏感地瑟缩了一下,很快从手心里逃跑了,只在心间留下一阵微痒的撩拨。

 

“那边…月亮,被云挡住了。”利威尔收回手,文不对题地回应道。

“可能它也会害羞吧。”

“……”

 

对方的话语里似有所指,这让利威尔窘迫地沉默下来。但埃尔文似乎并未在意,他知道许多有关天空的事,都想讲给利威尔听,他继续说了下去,同时注意把语气放得很谦逊,以免听起来像在卖弄才学。

 

“你知道吗?我们平时能看见的只是月亮的一面,另一面是背对着的,没有人能够看到。”

“是因为墙内的视角有限吗?”

“不知道。但书上写,就算墙是无限大的,站在世界的另一头,也还是看不到月亮的背面。”

“那背面会是什么样的?”

“没有亮光,凹凸不平,不那么完美。”埃尔文复述着书里的内容,又联想到别的,“有时候,我觉得它就像人类一样,最柔软的一面是不会轻易示人的。”

 

“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利威尔轻轻笑了一声,他从没听到过把月亮拟人的说法,“接着说?”

 

“如果你喜欢听的话,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埃尔文转过头来看他,恰好对上了利威尔含着笑意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笑,埃尔文愣了半天,而后不假思索地把内心活动都说了出来。

“可以说上……一辈子。”

 

“一辈子”这个词说出口,连埃尔文自己都吓了一跳,兴许是被那些无稽的词语传染了,他竟然也开始考虑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利威尔却并未反驳,月色打在他的脸上,笼罩出一层柔和的轮廓,嘴角仍然上扬着,“嘁,说得和那些小鬼似的。”

 

这句话语调温柔,没有一点责备的意味,像是在默认他的告白。埃尔文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仅仅是看一次月亮,就能让人贪心地联想到一生?

 

“也许是喝醉了吧。”他总结说。

 

醉酒总是很好的借口,能让人做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举动来。比如接下来,埃尔文借着一点不清醒的念头慢慢靠近利威尔,在他唇边留下一个清冽的吻,舌尖缠绕出暧昧的情丝。谁也没有拒绝,只是更加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心动的愉悦里。背后的星星看不见了,月亮也看不见了,只有眼前的那双蓝色的眼睛荡漾着碧波万顷,装得下世间所有的晴空。

 

完了,利威尔想,一定是醉了,否则为什么他的身体是绵软的,心跳却可以如此激烈。砰砰,砰砰,他一定听见了,听见他长久以来努力掩饰着的喜欢,现在它们从每一个细胞里流淌出来,他都知道了,不然怎么会把他吻得更深?原来他说的那些“知识”都是有目的的,层层铺垫,为了把他引诱到一个甘甜的陷阱里去,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我能有幸看到…月亮背面的景色吗?”

埃尔文在唇舌的交融之间轻声低语,像是乘胜追击的号角。他说得还是隐晦,是比喻充足的诗歌,但动作又相当直接,随着逐渐炽热的呼吸而悄然开始。他的手攀上对方的后背,在贴身的衣物之间来回摩擦,最后滑落到光洁的皮肤之间,让利威尔漏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早就…让你,看到了…”

 

断续的喘息间,他们在无人的天台上探索着身体的每一处秘密,只有月亮知道。

 

过了许多年,这个夜晚还是令人记忆犹新。对地下街出生的利威尔来说,碧蓝如洗的天空是多么奢侈的梦。直到很久以后他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注定会爱上埃尔文。因为他所向往的天空,一直都在他的眼睛里。

 

3

那个夜晚之后,他对埃尔文的特殊就表现得更为明显。

利威尔不是个喜欢笑的人,但在埃尔文面前就可以。利威尔也不是个喜欢留下什么“纪念画像”的人,但埃尔文提议调查兵团的士兵长应该拥有一张,他就理所当然地答应了。

 

请来的画师是希娜之墙里很有特色的一位,以画面饱满、富有感情而著名。他笔下的人物不求形似,而是往往善于捕捉某些时刻的自然神态,因此找他画像的人络绎不绝。他见到利威尔的时候,这人和传言里一模一样,小个子,眼神凌厉而凶恶,习惯性地皱着眉,很不耐烦地抱着手臂叫他画快一点。

 

画师试图让他坐下来,找一个合适的背景与角度,最好再微笑一下,至少摆出一个不那么像要揍人的表情。可对方不甚配合的样子,只随意地跷着二郎腿往边上的椅子一坐,说你画吧。

眼看着画师就要把这位人类最强画成一个黑帮混混头目——虽然本来也没差多少,但这显然有违埃尔文的初衷。无奈之下,他只好尝试出言建议。

 

“利威尔,你笑一笑嘛。”

“……烦死了,我不会。”

他斜睨了埃尔文一眼,本来叫他坐在这一下午就够浪费时间的了,还要营业卖笑,简直是匪夷所思。

 

埃尔文倒是看着他笑了起来,他觉得韩吉形容得没错,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冷冰冰又充满戒备,可是在他面前却完全不是这样,利威尔可以是温顺的,柔软的,一天会笑很多次。如果说别人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利威尔的笑容,那么在埃尔文这里,每天都能上演这种「永远」。

 

“利威尔,你会的,我见过的。”埃尔文朝他走近了一点,笑意从眼中漫溢出来,如同一种标准的示范。

利威尔怔怔地望着那双优美的蓝眼睛,其中带着一种迷人的蛊惑,像是被眼前的人所感染,他的眉间逐渐舒展开,回以对方温柔的凝视。随后,这位画师就非常三生有幸地见到了人类最强的微笑——那是几乎没有人见过的柔和表情。

 

“兵长他…他居然在笑诶,是我看错了吗?”

“真的在笑!调查兵团史上大新闻!!!”

“等等,我怎么觉得他看团长的眼神有点不对啊……”

“团长的眼神更不太对吧……我明白了!天哪,他们原来是那种关系吗?!”

“画师你快画下来啊啊——”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里,画师飞快地抽出了一张新画纸,刷刷几笔,在纸上打出草稿。传言中总是摆着臭脸的士兵长其实也不是那么凶的,画师默默想道。他看了一眼利威尔,又转头瞄了一眼那位不正经的团长,他们俩依然沉浸在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中,连围观新兵的议论也听不到了。

 

真是些怪人,调查兵团尽是些怪人,除了喜欢出城送死以外,连平时生活里也这么奇怪。

不过,他们的感情似乎很好。真羡慕啊,明明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和热恋的小情侣一样。画师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忠实地记录下这无比生动的一幕,画面上的两人含情脉脉,柔情万种,尤其是利威尔,与前一幅草稿上那张凶巴巴的脸判若两人。这也许是他画过的最神奇的一张画了。

 

后来,利威尔一直小心地保存着这幅画像,直至雪白的纸页逐渐泛黄褪色。画面上的埃尔文依然温柔而清晰地留存在他的脑海里,这让他对墙外先进的照相技术相当不屑一顾。开什么玩笑,那个硬邦邦的黑色盒子,怎么可能拍出他们那一瞬间的情感?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他把画卷贴在心口。尽管留下的纪念物品寥寥无几,能在记忆里反复温习的容貌也只有这薄薄的一张,但是埃尔文,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晚年的利威尔曾经无数次地回想,那时,他们拿到这张画纸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说要永远保存这幅画?还是那句俗套又真切的“永远爱你”?可是没有。明明是想说的,在心里回荡了好多遍了,又是为什么,到了最后也没能开口。

如果他说了,结局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4

他们有很多很多机会去说,可是谁也没有给出过一个正式的承诺。每当要说些什么时,话语就成了人类,梦想,任务,成了笑容,叹息和亲吻。

时间太短又太长。等到下定决心要说的时候,已经是面临分别的最后时刻了。

 

利威尔看着埃尔文从木箱上站起身来,他知道他已经想好了诓骗新兵的演讲宣言。那会是他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么?利威尔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注视着埃尔文,哪怕能再停留几秒也是好的,终于,他开口说。

 

“再抱我一次吧。”

 

埃尔文走过来抱紧了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周围新一轮的碎石又向他们飞来,耳旁传来震耳欲聋的轰炸声。旗杆断裂了,屋檐破碎了,血肉模糊了,可天地之间总会有些什么剩下的,永恒不变的,死者的遗志会一代代继承给生者,那里面也包括埃尔文的,所有都将长久地刻在利威尔的心里。他的梦想,他的责任,他沉重的负罪感。还有他的笑容,月光下温柔的眼眸,那个冰凉潮湿的吻。

他的一切。

 

利威尔第一次觉得自己理解了“永远”这个词语的含义。

 

“我会活下去,杀了兽之巨人,证明你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我对你发誓。”

他缓缓在他面前跪下来,放低姿态去接纳他所有的情绪,那时他大约是痛苦的,可年深日久,利威尔已经快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埃尔文释然地看着他笑了,而后说道,“真是可惜,我们还没有过一个誓言呢。”

 

利威尔愣了愣,而后埃尔文再度补充道,“关于爱情的誓言。”

 

是啊,他们没有说过。即使说了“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调查兵团的使命如此,不知哪一次,生命就会潦草地结束在全军覆没的战役里,哪怕是团长也不例外。有什么可说的必要呢?

 

可现在不说就再也来不及了。利威尔的心里涌出许多个不能串联成句的词汇,是那些从大街上听来的庸俗的流行语,永远,一生,一辈子,直到世界的尽头——真是不合时宜,他说不出这么肉麻的句子。

 

“埃尔文,我一生都会,记得你的。”

涌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是记得,不是爱。

 

埃尔文轻轻笑了一下,“我的一生很短,利威尔。”

“是我的一生。”

他执拗地强调。

 

他们久久地注视着对方,咽下了一万个欲言又止。只是对上那样的目光,利威尔就觉得自己的心要融化了,在他的眼眶里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

不行,不能再说话了,他们都怕自己真的说出了那句“爱”,就绝不可能再忍心走向那次冲锋。一定会失控的,他想留下来,他要保全他。所以不能说。

 

在绝境中,片刻的拥抱与亲吻是如此短暂,又如此让人贪恋。埃尔文曾想过要给他一个郑重的承诺,但在惜时如金的沉默里,他只能轻描淡写地把它化成叹息。

 

“忘了我吧,也忘了誓言。”

“办不到。”利威尔一字一顿地回答。

“倘若这是命令呢?”

“……也办不到。”

 

“你这家伙……不要对我下这种命令啊。”

他有点生气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转过身,向那群等待着整队的士兵走去。

“我会当作没听见的。”利威尔最后说。

 

但他终究是听见了。或许一切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完成埃尔文的最后一个命令了。即使成功杀了吉克,他也没办法忘掉埃尔文。怎么可能会忘?有那么多的感情,要他怎么忘?他只不过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他也只是平淡地告诉他,“埃尔文,我完成那个誓言了。”

隔着路里的烟雾,埃尔文走过来抱他。这是真实的吗,阔别多年,利威尔已经不懂得该说些什么了,他期待着埃尔文或许知道。

他一定知道的。

 

“利威尔,我们之间的誓言不应该是这一种。”

他的手轻柔地抚过他脸上的绷带,以及结痂的伤口。利威尔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就像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被温暖地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用力,让他几乎产生了跨越生死的错觉,以为只要他不放手,对方就不会再离开。他想再听他说话,但埃尔文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在这样的时候跟他道歉。

“对不起,我以前没有对你说。”

我爱你。

 

利威尔不禁要在心里骂一句混蛋,他哭了,听到这句话就哭了,还他妈当着所有人的面。埃尔文绝对是存心的,叫他当着许多人的面笑,又当着许多人的面哭,他到底明不明白,这些都是只给他一个人看的。

 

可他舍不得责怪他,那条路就要如烟雾般消失了,在那之前,应该告诉他的。

 

“那种事情,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他举起右手,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握紧拳头贴在胸口。

“埃尔文,这颗心脏永远是属于你的。”

 

他对着飘散的灵魂,作出了最后一个献出心脏的手势。

 

 

死亡也是永恒的一种吗?

利威尔平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即使有一天长眠于地下,他心底的爱意也会停留在最饱满的这一刻。

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吧。

 

等他们再相逢的时候,或许会去一个没有杀伐纷争的地方,他们不是将领,不是英雄,不是被梦想困住的孩子,也不是有着特殊血统的阿克曼。他想做一个普通人,谈一场庸俗的、不值得被提起的、和王都那些蠢货一模一样的恋爱。这回他一定可以坦诚地说爱了,说一千遍,一万遍,说到埃尔文都听得烦了,再也不想听为止。

他还欠他一句告白的。假如这辈子故意不说,是不是就还能有重逢的机会。

 

埃尔文,你就把这当作我的私心吧。

等到下一次,我再好好地告诉你。

 

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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