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文x前世记忆利 回忆之笼 15
似曾相识的针剂登场。还有1-2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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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印象替换
那个「办法」得来的并不顺利，实行得更不顺利，连大致的方案也拿不出来。这也是埃尔文之前暂时没有告诉利维的主要原因。他试图在长篇大论的学术论文里大海捞针，过了许多天才终于寻找到一点眉目。在他预备和盘托出的这个下午，他收到一封等待已久的邮件，里面是某个餐厅的预定信息，落款人是罗德·雷斯。
“走吧，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庆祝你的升学考试圆满结束。”
埃尔文简单回复了邮件，随后牵起了利维的手。
这是一家神秘的餐厅，仅从外观来看，不如说是一个小型庄园。利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个带着花园、喷水池和雕像的城堡也能叫作“餐厅”。整座建筑散发着考究的古典韵味，大厅装饰着经典款式的罗马雕花柱。
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他们被引到一个走廊尽头的安静包间，前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了。
“这里是著名的约会圣地。”埃尔文指了指玻璃窗外那个漂亮的喷泉，“传说在门口的许愿池里丢过硬币的情侣都能长长久久。”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当然不是。”埃尔文笑起来，他挑起一点新鲜的海胆和鱼子酱，把它们和生牛肉片裹在一起。
“你听说过曼德拉效应吗？——明明应该早已去世的人其实还活着；思考者的雕像不是握拳而是手托着下巴。”他说，“人的记忆很容易会发生偏差，甚至可以捏造。”
“所以，除了消除记忆这条路以外，我们还可以试着去修改它。”
“修改？”利维皱了皱眉，“这种事能做得到吗？”
“千年以前就做到了。墙内王可以篡改所有民众的记忆，也可以重写历史。现在我们也可以，只不过是换成了高科技手段而已。——你还记得那台机器吗？”
利维若有所思地挖了一大勺红茶布丁。他想起来，埃尔文刚开始给他治疗的时候提到过，唤醒记忆只是第一步，那台A-401仪器还有一个功能，它可以执行「印象脚本替换」，把记忆替换成任意的内容。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用上这个治疗方案的人不是他，反倒是埃尔文自己。
埃尔文继续顺着这个思路说了下去，“如果在记忆的另一条时间线里，你那天没有被雷枪炸伤，那么我当然也不会因此而受伤了。”
“听起来可行。”利维点点头，“但是，你为什么像憋屎一样到现在才说？”
“因为我在等一件东西。”
埃尔文刚要解释，不巧的是这时有服务生礼貌地敲门进来，他们点的惠灵顿牛排来了，同时而来的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黑色长方形盒子。
“先生，这是我们赠送的礼品。祝你们用餐愉快。”
那个盒子被暂时收在一边，埃尔文优雅地切开汁水满溢的牛排，而后贴心地递到利维的嘴边，包裹着酥皮和黑松露蘑菇酱的牛肉在嘴里层次丰富地炸开，余味是一点入口即化的鹅肝的香味。
“不赖。”利维手上的刀划过一个利落的弧线，他也切下一块给埃尔文，在谈正事的间隙里享受互相喂食的乐趣。
埃尔文专心品尝完这块爱意牛排后，才接着宣布了坏消息：“A-401的制造和发明过程一直都是机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印象替换」也不是一个成熟的功能，我找了很久，才知道在实行之前必须先注射一种「致幻剂」，这种药剂不好把握，对患者要求很高，曾有过不少失败的新闻。”
埃尔文把手机递给利维，打开的页面上，标题是一行刺眼的红色大字——
A-401仪器或将被全面禁用，试用者因注射过量致幻剂而死亡。
利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所以，这个替换的成功率大概是多少？”
埃尔文停顿了片刻，随即遗憾地说，“据我所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实验成功过。”
利维脸上露出一种“那你他妈的不是在开玩笑吗”的神情，切牛排的动作也僵硬地停在半路，最后他把刀狠狠地叉在牛肉的中间，“这种危险的东西居然还没有被国家禁了？”
埃尔文的回答再度让这个噩耗雪上加霜：“事实上已经禁止了，致幻剂目前也算是违禁品。——不过，这段时间我辗转联系到了仪器的发明者，他答应给我一支针剂，顺便还请我们吃了顿晚饭，这里也属于A-401仪器公司的产业。”
埃尔文把刚才服务生送上的神秘的黑色盒子拿起来，拨开侧面的金属扣，如他所料，盒中正放着一支精致的针管和药瓶，那就是传说中的“致幻剂”。
“你……先把盒子关上。”利维闭上眼睛，克服着晕针带来的不适，他刚刚就觉得这个盒子长得很熟悉，“他们胆子不小，这样的违禁品也敢给你。”
“不过是一笔交易而已。”
“交易？”
“印象替换还没有成功，他们自然需要继续实验，但保留有前世记忆的人可不好找。”埃尔文微笑着说，“我是一个现成的绝佳实验体，难道不是吗？”
的确，通过这种方法改造自己的记忆，用幻觉来消除幻觉，不失为一个以毒攻毒的方法。但利维全程黑着脸，对这个屎一样烂的提议嗤之以鼻。
“我不同意。你疯了吗？你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例外？”
“并不是都会造成严重后果的。我看了实验报告，普通的失败只是一点轻微的眩晕而已——就像你平时从那台机器上下来时一样。”
“万一呢？”利维瞪着他说，“万一有危险也不行。”
利维想好了不止一种拒绝的话，他不能让埃尔文这样去冒险。但对方只用了一句话便让他动摇了，埃尔文看着那件东西，慢慢说道，“或许你还记得这个盒子吧。”
当然。样子和多年前如出一辙。
利维抚过盒子的表面，冰冷的，凌厉的，仿佛还沾着当年绝望的血。
这一切自然不是巧合。埃尔文示意他把盒子倒转过来，问出了下一个富有意味的问题，也是他这些天来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得出的最有价值的结果。
“你知道这台A-401仪器的发明者是谁吗？”
利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而后因为这个熟悉的名字而皱了皱眉，那是一行刻在针剂盒底的小字，上面是一个清晰可见的姓氏。
——雷斯。
一切仿佛是平行宇宙般，终于合上齿轮，迈入既定的轨迹。利维联想到先前做过的那些奇怪的梦，埃尔文遗忘了他的，不认识他的，还有他通过雷斯发明的那台机器凝视过的所有回忆。
他们遇见过多少次？又错过了多少次？他忽然没有道理地觉得，就像是在有着无数条死路的迷宫里，他们一定尝试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条道路是可以带着前世记忆与对方相见的。
“利维，我从前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梦见那支雷枪，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打针有那么大的反应，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我们注定是要相遇的，这支针剂也注定会回到你的手上，它只能属于你。或许，这是命运给予我们的又一次机会——改变一切的机会。”
利维定定地看着他，随后下意识地去拉对方的手。隔着宽阔的桌子，他们的指尖触碰到一起，仿佛命运也会如此相连在一起。
“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埃尔文再次把那个盒子打开，神情恳切，目光温柔，“我把这支针剂交给你，可以吗？”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交给他，信任他，温和地征询他的意见。
利维明明应该要拒绝的，可是他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好”。
在回程的车上，那些曾经被封存的记忆，随着周围飞驰而过的树木和高楼在他眼前一一掠过。他能够看见，前世里，他是怎样作为“生存率最高的士兵”接下这个残忍的任务，怎样威胁他，拉住他，在城墙上默默地注视他。这一切是如此清晰，关于那些碎石、鲜血、被砸得支离破碎的人，在他脑海里渐次苏醒。
利维把车窗完全摇开了，高速上剧烈的风声呼呼作响，带着暴戾的气息灌进他的身体，就和那天一模一样。他在空中拔出刀刃，离埃尔文越来越远，他听到凛冽的风声和策马而去的最后一点咆哮，他就这样在一阵带有血腥味的风里永远失去了他的爱人。
他后来再也没能忘记那天的风，它卷走了所有的光芒和希望。最后，他把针筒抵在他的手臂上，放他离开这个地狱，从此把万劫不复的黑暗都留给自己。
他不后悔。
可是在今天的餐桌上，埃尔文给了他另一种想象，让他看见曾经没有选择的，甚至连想一想也不敢的那条岔路。
“有了这样的药剂，我们就可以设想很多种‘如果’，除了你没有受伤以外，或许还可以做一点别的什么。比如，创造一个能够和你在战火里厮守终身的世界。”
这个形容含有相当的浪漫色彩，让利维产生了片刻的失神。他喝了一大口酒，所有的语言被一同咽下去，从身体里反上来一阵热辣的灼烧感。
如果，如果……
埃尔文也举起酒杯，他们在清脆的碰杯声里，把冰凉的甜酒再度送入胃里。
“这是目前我们能尝试的最好的办法。”埃尔文再次强调道。
他们就这样被未知的选择裹挟着向前推动，带着几分尚不清醒的酒意，兜兜转转地走到了平常应该招手挥别的十字路口。晚间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利维朦胧地望着埃尔文，身后来来往往的车流穿梭不息。转弯，直行，掉头离去，每一辆车都有自己的目的地。他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又一个红灯，汽车的尾灯接连亮起，排成一长串停滞的队伍。
该往哪一条路走才是正确的呢？
“如果”这个词是有魔力的，它让人止不住地去想，假如没有那样做，人生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支药很危险，却也有着致命的引诱。
不知过了多久，埃尔文打破了漫长的沉默。
“如果真的要替换记忆的话，你希望发生些什么？”
“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吗？”
“明天我会努力试一下的。”
利维想了想，他的思绪飘飞到那个遥远的房间，那天他倚在门上，把所有人隔绝在外。如果能重新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那一切的发生。
“我要掰断你的双腿。”
他依旧这样说着，只是语气里多了一点不太相称的落寞。利维的目光落在埃尔文那双湛蓝的眼睛上，远近的车灯汇合成一条星星点点的光河。他们站在路口的街沿，一动不动，任由时间和光晕流动过去。本来，他们住在这条街的两个不同的方向，是打算今晚在这里作别的。可最终，利维拉住了埃尔文，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他竟想不到那语气会是如此留恋。
“带我一起回家吧。”
带我走吧，无论去哪里，或是留下来。
我不想再忍受那个没有你的世界了。
请你带我走吧。
“好。”随着手上的几分柔软的力道，利维被径直拉进了埃尔文的怀里，他们在难舍难分的吻里把对方抓得更紧，最后他听到埃尔文在他耳边坚定地开口，像一句承诺。
“这一次，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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